那把鑰匙是我彈彈珠時一小心發現的,彈球滾進床底,我發現它時,一把有些年頭發著銹味的鑰匙,在積滿灰塵的墻角里,它靜靜地躺在黑暗的墻角,靜靜的、靜靜的,他在黑暗里透著幽暗的詭異的暗淡金屬的光芒,像午夜平靜海面上的孤島……
我拔開鑰匙外的蜘蛛網,我看了看四周,編遠些網的蜘蛛,按這鑰匙的年頭,估計它早死了、早死了……對,早死了,像爺爺一樣,早就死了……。我摸出鑰匙,另只手把彈珠放入口袋,從床底爬了出來。應著下午散慢的陽光,我用袖管拂去它歲月的沉積那些陪伴它幾十載歲月的灰塵,我拿著它在陽光下仔細地看,舉起來看,陽光穿過鑰匙的洞孔形一道強烈刺眼的光,鑰匙在陽光下,在我面前形成一塊“鑰匙”的黑影,在光明的對比下,它是如此深邃,令人的視角失去交點,它的黑暗遮去了太陽,讓那些光芒失去了活力與色彩,它似乎……。我定了定神拿著它到處亂走,希望能找到屬于它的鎖,同時也是它命中注定與它有著生命軌跡交集的那把鎖。我對此,并不抱有多少的希望……。
我走過大堂,看見奶奶正對爺爺的照片發呆,爺爺在照片中,很沉穩很老練。爸爸說爺爺是名水員,他在海上呆了30多年。奶奶的目光聚焦在這個已離我們而去多年的老男人的照片上,很認真,很思念,很……兩人的這種對視似乎像真的那樣,那四目似乎都深情有力卻望著對方,那層該死的擋在他倆之間的“玻璃”是誰都改變不了的。“爺爺他……”我剛想問些關于爺爺的問題,畢竟我出生前他就死了,順便想問問關于那把鑰匙的事,但我還是住嘴了。我不想打破爺爺與奶奶一年中難得的“相遇”。我走出客廳,拐入了他們以前起居的地方,向外望出,外面不知何時已下起了稀稀拉拉的小雨,雨絲被風吹著在風中改變著他們自己的人生軌跡。窗上被打上了點點的雨滴,向外看去,外面的世界漸漸變模糊了,一切似乎變得不太真切越來越有些晃若隔世般的幻覺。我搖搖晃晃地環顧四周,春天潮濕的空氣讓我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在這間老屋子里,在奶奶以前的梳妝臺上,有個不起眼的小木盒,那木盒材質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有些粗糙,經過多年的歲月,一直堅守在這間屬于爺爺一奶奶的房子里的這歲月的紀念品,看起來似乎它已命不久矣,它似乎脆弱地像碰就會化為絲絲木屑紛紛揚揚散落在地上。我輕輕地用兩只手舉起它,它比我想像中的要堅強的多,它那仍帶著棱角的木邊似乎仍向我傳遞著他戰勝了時間對于所有事物的摧殘,他挺過來了。我一眼看到了木盒上的鎖孔,鎖的材質好似乎與鑰匙很相類似,我從口袋里拿出了鑰匙,看看盒子、看看盒子,心情有些緊張很好奇,我不知前方有什么會等著我的發現,一個一定與爺爺奶奶有關的秘密,在幾十年后被他們的孫子,重新開啟。我深吸了一口氣將鑰匙插了進去。對上了!我一陣激動與慶幸,緩緩轉動鑰匙,盒蓋并未如我想的一樣彈開,但我仍是聽到了一聲輕微的鎖開的聲音,我慢慢翻開盒蓋,里面是一堆,雜亂的信。
我隨手揀了一封,翻開紙張,放在桌上用手掌把它拂平,起身將門鎖上,抱著盒子和信,坐在老式的硬板床上讀了起來,一封接一封。信多是爺爺寫給奶奶的,也有幾封奶奶的回信,有的信沒蓋郵戳,應該是沒寄出去的。我將信按日期拼拼揍揍,也勉強能對得上號,一封接著一封,說的也不多,無非都是些家長事短,芝麻碩碎,一些生活小事是信中主流。信中并未有些什么相互依戀或思念的句子,最煽情的,也就信末的那句“親愛的,我想你。”我倚著床頭,看著一封封的信心中不知引起了一層波瀾,不知起于何,但那股猛流撞擊著我的心扉,卻又像流沙般拂過。我隔著三十多年的光陰看著兩位愛人的對話,一句接一句從末斷過,我記得爺爺寫過一封信是這樣寫的:“老婆,那次打電話給你太不方便,那接線員也慢悠悠,我倆兒以后還是接著寫信吧……”兩個人之間的情感讓善于措詞的一進找不出足以形容他們的詞語。現在爺爺走了,幾個孩子也成家了,奶奶孤孤單單的一個,偶爾才與人談談心聊聊天。不知為何,奶奶從不在我們面前談到爺爺,絲毫不談,也就像這次一年一次回老房子的這種日子她才會在我們面前慣例,“她不想他嗎?”我曾經幼稚地想,我曾多次看到奶奶對著照片抹眼淚,低聲念叨著爺爺的名字。奶奶對爺爺的愛是堅貞的,可那個與她相儒以沫幾十載的男人就這么離她而去,她能不絕忘與悲傷痛心嗎?!所以她試著去忘記,忘記以前的美好與老是活躍在夢中的那個人影她試著,放棄過去……。時針一格格動著,在空中漾出優美有節奏的波紋,但此時此刻,那波紋被漸漸,漸漸地被拉長……。
門被敲響了,趕緊慌亂將信放回盒子,將盒子放回了梳妝臺上鎖上,一切恢復了原樣,我找開了門,奶奶站在門前,“好走了。”“嗯!”我看到她的眼紅著眼的淚痕被擦過但沒擦徹底。奶奶轉身向外走,我慌忙地跟上,時不時回頭看那木盒子,走到門口,上車前,我回頭望了望這老房子,在春日的夕陽余輝下,這經充滿著神秘,和時間的留痕。我望了望從屋中走出有些失神的奶奶,我握著鑰匙的手握地更緊了,想了想我下了決定。我跑進了那間我彈彈珠的房間,鉆進床底,從口袋里摸出了那把鑰匙,把它放回了那個黑暗的孤島上……。
在車掉頭從正門看過時,我似乎看到些幻想——一位婦女與一個水員,在門前緊緊相擁,而周圍是他們的孩子……
(指導教師:田艷妮)